乃賴的部落格

　　阿丈，三十六年了，還有人記得你。

　　最近有本叫《二十世紀少年》的漫畫。裡面的主角賢知，倒地時，他喊著：「站起來呀！阿丈！」

　　那是在你第一次在險惡的四角叢林倒下時，力石徹對你發出的吶喊。

　　你並沒有被遺忘。

　　生命宛如惡疾，世界宛如毒瘡，為了燒淨了污濁人世的病灶，你點燃了純粹而潔白的火焰。

　　沒有人忘的了那樣的火焰，一如沒有人忘得了，你在擂台上跳的舞蹈──如同70年代傳奇拳王阿里那殘酷華麗的死亡之舞：像蝴蝶般飛舞，像蜜蜂般戳刺。

　　但與拳王不同的是，對你而言，擂台不是工作場所、拳擊不是運動競技。儘管帶來了榮耀、財富與名聲，但你要的不是這些。對你而言，戰鬥，是一種存在的姿態；而擂台，只是一種死亡的場所。

　　是的，一個死亡的場所。這世界沒有給你任何價值，也從來沒有瞭解過你。你是世界的棄兒，擁有的只有傷害。

　　所以你走得毫不眷戀，一心求死。

　　所以你不再期待，只是專注而執著地，揮舞著拳頭反擊。

　　用你唯一的絕招，那是悲哀落魄的酒鬼教你的──反擊拳，賭上自己的生命，毀滅對手的靈魂。

　　終於生命的火焰燃燒殆盡，只剩蒼白的灰燼。

　　那是最好的結局，真的。

　　因為終於我看到你真誠的笑。

　　而從你的笑中，我學到勇氣。勇氣來自於無可失去。

　　你告訴我：生命，不是用來虛度，而是用來燃燒的。

　　因為世界不值得駐足──即使有人愛你，愛你一如痴心的父親溺愛兒子，一如瘋狂的情人迷戀愛人，一如絕望的敗者崇拜英雄。

　　但沒有人瞭解，你的憤怒與驕傲。

　　沒有人瞭解你要的不是保護、不是照顧、不是自以為是的冷漠施捨、不是媒體浮誇的鎂光燈和不知所謂的鉅額獎金──你只求世間有一人發自內心的，以生命為酬，識你為共死的知己。

　　但這是奢侈的。因為沒有人有你的勇氣。他們有太多不能失去的留戀。

　　除了力石徹，願意為了與你一搏而死的英雄。

　　從哭橋到世界拳王，一路上，你教會了我死的價值而非生的價值：憤怒、義氣與尊嚴，遠比生命本身重要。

　　謝謝你教我這些，讓我可以不總是害怕失去。

　　對了，我最近看了兩部電影，一部叫《蠻牛》，另外一部叫《力挽狂瀾》，如果天堂有電影院，但我想你會喜歡。

　　不過也許你不需要，你不需要像我一樣在茍且庸俗的垃圾堆，尋找英雄的身影懷念著你，因為你待的那裡，有力石。

　　你不用再揮舞著可悲的拳頭，踱著顫抖的腳步──毆打著別人像是自己不配活著一樣。

　　有個詩人寫了首詩，我讀來像是寫你：「漆黑的夜裡有一種笑聲笑斷我墳墓的木板，你可知道。這是一片埋葬老虎的土地。」 

　　他也是早凋的，離開的年紀也與你相若。